_Haylee_

（BGM：https://music.163.com/#/m/song?id=27759600&userid=90909138）

 伍嘉成是被一声响亮的打鸣声叫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来以后打了个哈欠，伸长手臂推开了床头的窗子。乡下的空气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多吸几口，尤其是这会儿正是清晨，昨夜下的一场雨此时把空气都沾染上了湿润的泥土味儿，再仔细问问，还能闻见从后院儿传来早餐的香气。

 

今天是大年初四，民间流传的“接神日”。

 

说是腊月二十四那天民间的各位神都要回天庭述职，而到了正月初四这天重返人间。

 

伍嘉成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想他今天倒是真的要去接几个神回来。

 

吃完早饭后他又去后院喂了会儿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跟父母说了声，开着车去了市里。

 

“阿嘉啊！午饭回得来吃吗？”母亲手上还拿着菜刀，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追着跑了出来。

 

伍嘉成刹住车，从窗户探出头去，‘赶不回来了，我这一去一回都要三四个小时了。’

 

母亲还想说什么，他便摆了摆手说，‘晚饭我肯定带他们回来吃！’

 

从村子到镇上那段路本来车就少，再加上现在是过年，大清早的，一条路上就好像只有他这一辆车，和他这一个人。

 

早上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有些凉了，伍嘉成吸了吸鼻子，关上了窗户，又觉得车里太静了，便打开了音响。

 

那里面的歌还都是郭子凡歌单里的，这家伙听歌听得杂，一会儿是挺有情调的乡村民谣，一会儿又是震撼灵魂的死亡摇滚，快到县城那会，还给他来了首五十度灰的主题曲。

 

伍嘉成脸一红，尴尬的切了歌。

 

还没听清下首歌是什么，手机就响了。

 

他把音响的音量转低，接过电话夹在耳边，应了声，‘喂？’

 

打电话来的是赵磊，这人向来生物钟规律早起早睡的，因此这会儿虽然才不到九点，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朝气。

 

“嘉成哥！你出发了么？”

 

伍嘉成又开了点窗，已经开始热闹的县城的嘈杂声立马就传到了手机对面。

 

“我都到县城了，估计一个半小时能到火车站，你们呢？”

 

赵磊‘唔……’了一声，似是从隔间出了门，他注视着火车窗外的一块块田地，尴尬的揉了揉头发说，‘我们也差不多吧。’

 

伍嘉成完全能想象到青年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无奈的笑了笑，问，‘老谷和凡凡呢？’

 

赵磊啧啧道，‘昨天晚上这俩和隔间里一个回老家的大学生斗地主斗到大半夜，还在睡呢。’

 

伍嘉成又交代了他几句让他确定千万别坐过站了，便挂了电话。

 

他算得挺准的，从小镇到市里的火车站，还真的就走了一个半小时。

 

光记得小时候每年放了暑假回老家都要在大巴转小巴转面包车的折腾半天，这些年倒是没想到这里已经发展的这么方便了。

 

他把车停在火车站的停车场，赵磊又发了微信过来说他们还有二十分钟到站。心想在车里坐的无聊，便干脆出了停车场，在火车站漫无目的的转悠。

 

记忆中破破烂烂的火车站如今也变成了座现代化的建筑，现在就连进站都要检票了，快有五六年没坐过火车的伍嘉成再被检票员拦下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个土包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郭子凡的微信。

 

【我们出站啦！】

 

伍嘉成摸了摸鼻子，低着脑袋在检票员小哥的注视下，一路小跑从进站口奔去了出站口。

 

大老远就见着了三个一脸茫然的青年。

 

“这呢！”他招了招手。

 

郭子凡手上还拎着个大袋子，也兴奋的冲他招了招手。

 

伍嘉成心想，他们这一群早就半五十了的大老爷们，这会儿咋整的跟多年不见的小姑娘似的。

 

但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他一靠近，郭子凡就上前撞了撞他的肩，一脸欲哭装说，‘亲人啊~’

 

伍嘉成懒得跟他贫，顺手接过了他手上的大袋子，别说，还真沉。

 

郭子凡解释道，‘我爸给你们带的，土特产。’

 

他这么一说伍嘉成才意识到，又回头看了看拎着几袋子鲜花饼的谷嘉诚和同样生无可恋的赵磊，终于没忍住笑出来了。

 

谷嘉诚无奈的摊手道，‘就你看到的这些还是我们三个在火车上吃完了一盒之后的结果了。’

 

伍嘉成笑了笑说，‘替我爸妈谢谢你们爸妈了。’又问，‘你们吃早饭了么？’

 

赵磊说，‘一人三块鲜花饼，挺饱的。’

 

伍嘉成点点头，便省去了带他们去早餐的行程，其实本来那会儿也差不多十点半了，等他们回到县城，就该吃午饭了。

 

上车后赵磊自荐要开车，伍嘉成便乐的清闲，给他开了导航以后，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方才还空荡荡的车里这会儿挤进来了四个青年，还没开空调就热烘烘的了。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伍嘉成放空的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风景，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郭子凡大概是睡得比较舒坦了，他本来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话就多，这会儿更是缠着谷嘉诚非要问他这个年怎么过的。

 

谷嘉诚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不堪回首的意味。

 

他这个举动连带着把伍嘉成也带的好奇了。

 

最终在一车人的淫威下，高冷的谷嘉诚无奈的承认，他大年初二就被母上大人强迫相了次亲。

 

此话一出，车里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就连司机赵磊先生都拍着大腿表示，老谷你这是自作自受啊……

 

“姑娘怎么样？相中你了么？”郭子凡追问。

 

谷嘉诚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嘴角，说，‘她说我该去看看医生。’

 

其实这也真的不能怪人姑娘。

 

据谷妈妈说，这小李啊是个高材生，本科期间也有留洋经历，现在在一家国企，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长相眉清目秀的，虽然谈不上大美女，但是一看就是有知识底蕴在的，气质很好。

 

难得自己那眼光比他还高的老妈能有这么高的评价，谷嘉诚倒是有些被说动了，因此向来对相亲嗤之以鼻的他在软磨硬泡下便顺势给应下了。

 

这边刚过了大年初一，谷妈妈就等不及了，安排了他俩见面。

 

由于是过年期间情况特殊，谷妈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人姑娘约到了家里——这也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了。

 

刚开始两人见了面也算是交谈甚欢，谷嘉诚天生一副好皮囊，再加上谈吐很有教养，本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的姑娘倒是很快就吸引了。

 

谷妈妈见着有些眉目，一时心急便让谷嘉诚带着姑娘去他房间看看。

 

等谷嘉诚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姑娘已经进了他的卧室了。当时他就知道，这相亲是要完蛋。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房间常驻过了，因此那里的布局还停留在他读研出国前，充满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单身青年中二的气息。

 

墙上挂着两幅巨大的人体解剖图，上面还有他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的标记。那个时候他沉迷于欧美惊悚片，床头贴着《沉默的羔羊》和《德州电锯杀人狂》的巨幅海报，而书柜上除了一些漫画外，就是他本科期间的课本和阅读书籍，不用想，也不是什么阳光的内容了。

 

最震撼人心的，是他挂在书桌前的一串照片，虽然只是些和家人朋友的合照，但那个时候酷爱看犯罪类美剧的谷嘉诚自以为很酷的把那些照片用小夹子夹着，再用一根绳子吊在那，简直像极了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偷拍记录。

 

那姑娘的嘴角以肉眼可见速度抽搐了一下，然后便留下那句话告辞了。

 

罪魁祸首谷妈妈还莫名其妙的，问他，“小李怎么了？”

 

“我说她身体不舒服先离开了，然后花了一天时间把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

 

郭子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终只能默默的对这位举起了大拇指。

 

伍嘉成也笑得不行了，他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希望能慰藉远在他乡准备迎接相亲的韩警官。

 

谷嘉诚由着他们笑，其实他自己在心里也对这事儿哭笑不得的，但最后太想这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他的工作性质太与众不同，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能接受的，那便也没必要浪费多余的心思了。

 

郭子凡笑累了，靠在椅子上沉默了会儿，突然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年，见到我妈了。’

 

伍嘉成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没什么波动的郭子凡，问，‘你妈妈……回去了？’

 

郭子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她也不算是回来，就是来看看我。’

 

郭子凡说，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帮他父亲洗菜，见手机上是个未知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水，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喂，您好。”

 

“子凡……”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隔着电话传到他的耳边，郭子凡一愣，下意识的就按上了电话。

 

他在阳台上吹着风，手机突然的震动让他打了个哆嗦。

 

最终还是按了接听。

 

“子凡，是妈妈……”那边似乎是怕他再按掉，连忙补充道，‘先别挂！’

 

他本来也没准备再挂掉。

 

如果说刚才是没准备好，那这会儿再挂就是欲盖弥彰的心虚了……再说了，他有什么心虚的，该心虚的是打电话来的人。

 

“我……我回来办事，现在就在你家附近，可以出来见一面么？”

 

“……”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

 

郭子凡仍然不说话，似乎在等她但是后面的解释。

 

但是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女人保养得不错，但仍看得出岁月的痕迹，她老了不少，坐在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托着咖啡杯的手还在颤抖。见他走进了，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理了理头发，最终挤出个带着皱纹的微笑来，说，‘你来了。’

 

那一瞬间，郭子凡突然什么都看开了。

 

他方才在路上准备了一路的讽刺与弹炮，此时却仿佛都沉入了大海，没有翻起任何波澜。

 

他不能否认这个女人给了他生命，或许在他年幼时的那段岁月里，她也曾给过自己母亲的温暖。但到现在一颗，即使他已经不会再把面前这人当做仇人去恨，但也同样激不起任何涟漪了。

 

“临走时她给了我一张卡，我没拒绝，但也没如她所愿的叫她一声妈。”

 

“她说她在网上看到了关于我的新闻，她很为我骄傲，然后我们合了一张照。”

 

郭子凡摊了摊手说，‘然后我就回家了。’

 

伍嘉成听得心疼，但也感到欣慰。回过身去伸长了手臂揉了揉青年的头发，便也坐在座椅上不说话了。

 

直到赵磊把车开到了县城，他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我们换个位置吧，这里面的路不好走。’

 

赵磊揉着肩膀点了点头，两人换了位置以后，他靠在副驾上伸了个拦腰，感叹道，‘舒服……’

 

后座的谷嘉诚难得有意要带动一下气氛，他想了半天，最终憋出一句，‘磊子你是不是长胖了？’

 

“啊？”

 

莫名被cue的赵磊楞了一下，直起身来在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自己，下颚线条仍然紧绷，手臂上也没有赘肉，他不解的从镜子里对上谷嘉诚的视线，后者尴尬的呵呵了两声。

 

赵磊收回视线，笑了笑说，‘其实说不定我真的长胖了。’

 

他顿了顿又说，‘今年过年我爸妈也回厦门了，爷爷奶奶一日三餐顿顿跟做满汉全席一样，非要我们把一年份的都吃回去。’

 

对于这点，车内的三人表示了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赵磊又朝后座凑了凑身子，问，‘今天是初四，你们记得三年前的初四，是什么日子么？’

 

见三人都是皱眉思考的样子，他又提醒道，‘那年的初四是阳历二月六号，这下你们有印象了吧？’

 

郭子凡率先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是我正式来青春事务所报道的日子。’

 

当年处理完了贾老的案子后，郭子凡并没有立刻就加入事务所，而是在半年后的那天，不声不响的登门拜访了。

 

所幸那年的因为事务所刚刚重新装修的缘故，他们三人并没有离开。

 

但郭子凡的拜访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赵磊说，‘那天晚上为了给你接风，我们四个人在酒吧门口撑了张桌子吃团圆饭，最后一个个都喝得不省人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彼此摊底了……’

 

“所以那天在我心里，就是我们青春事务所正式成立的日子了。”

 

伍嘉成听着他的话，思绪很快被拉到那天的那个夜晚，转眼间，又回到了现在。他惊讶于身旁这人竟然细心到记得这样一个日子，但转念一想，其实他们每个人不都记得清楚么？

 

赵磊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其实我有想过，事务所要做大，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加入其它的成员……以后如果案子多了，我们四个可能忙不过来什么的……”

 

“但是我又觉得，我们四个又好像已经足够了。”

 

“所以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我都会一直记得这个日子。”

 

伍嘉成笑了笑，侧头对上他的眸子，说，‘等会儿在县城买个蛋糕吧……’

 

随着上一首歌的最后一个音消失，Justin Timberlake的《Five Hundred Miles》的音乐声恰时的播放了起来。

 

众人听得入神，谷嘉诚却破坏意境的来了句，‘这首歌的歌词其实讲的是离家的游子在外没有混出出息不敢回家的故事……’

 

伍嘉成白了他一眼，‘就你懂英文……’

 

赵磊却说，‘唱的是几年前的我们，也没错。’

 

郭子凡说，‘现在我们不仅敢回家，还敢回别人家了，是不是啊嘉成哥？’

 

伍嘉成没搭理他，转念又想起来了自己心里一直没问出来的疑问。

 

“你们几个是怎么凑到一班火车上过来的啊？”

 

赵磊说，‘先一块飞到了武汉，再从那中转过来的。’

 

武汉虽然地处中心，但伍嘉成还是吃了一惊，‘这么折腾？’

 

“也谈不上折腾……”谷嘉诚说，‘回家过年吗，就是要一起回来才行啊……’

 

这是什么歪理……

 

伍嘉成笑了笑，也没再出声反驳。

 

他抬手拧了拧播放器的音量，车厢里瞬间便只剩下贾老板和吉他的声音。

 

他又开了一点窗户，午后的阳光合着冬日的风吹进来，倒是一点都不冷了。

 

后座的郭子凡说他找到了昨天在火车上的那个大学生组局，让谷嘉诚快点进房间斗地主。

 

赵磊则是说起了这趟回家竟也被爷爷奶奶催着抱孙子的事，抱怨着连老谷都只是被催着相亲，他怎么干脆跳过这茬了？

 

伍嘉成笑得不行，安慰他说老人家就是比较心急的，像他们这个年纪要是在以前，孩子都有几个了。

 

赵磊还是表示不能理解，他说，‘老谷那几张解剖图就把人姑娘吓跑了，我房间还放着人体模型和动物标本呢，那还不得给人吓哭了？’

 

不知是谁把播放模式调成了单曲循环，合着这音乐，伍嘉成开着车行驶在这条他最熟悉的道路上，呼吸间都是家乡的味道。

 

谢谢你们。

 

他在心里小声的说着，又从后视镜里对上谷嘉诚正好抬起的眸子，说，‘明年咱们三个去老谷家过年吧。’

 

郭子凡说，‘好啊好啊，要是你再相亲，我们就去给你当军师。’

 

谷嘉诚无奈的辩解，我真的不是每年都相亲啊……

 

坐在副驾驶的赵磊小心翼翼的抱着蛋糕，似乎生怕上面那几个脆弱的拉花字给撞坏了。

 

其实也没写什么煽情的话，但伍嘉成却觉得他们四个并列在一起的名字放在那蛋糕上，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信服的约定。

 

这个约定或许懂的人不多，但四个……也足够了。

 

 

——

时隔上一篇番外已经大半年了 时隔他们出道的那天也整整一年了

我倒是还记得去年的2.6号 因为时差的原因错过了直播 第二天早上是基友在微信里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她给我录了一段小视频 跟我说 你家郭子凡能出道了！

我当时是想哭的 但是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哭了 现在我再回过头来看 我觉得我当时应该要哭才对

因为那一次 便是唯一一次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怎么走 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 经历过了最开始的狂热 也挺过了最心累的低谷 剩下来的只能咬着牙陪伴了

看我的文也不难看出我的偏爱是伍凡 但是白四在我心里是永远永远永远的底线

今年过年是我第二个在异国度过的春节 我听到贾老板那首歌的时候一个人在宿舍哭得昏天黑地的

每一个狠下心不回家过年的游子都在跟自己打赌 等到我能回去的那天 一定是以一个我认为足够优秀的面貌出现在家人面前 至此 我仍要咬着牙 也仍要向前走

共勉